自家種的菜連自己都不敢吃，是繼續忍受這種環境污染帶來的痛苦，還是舍棄每年萬把元的租金？蔡家橋村二組的村民范文浩最終選擇了后者。在有著“上海家具之鄉”美譽的奉賢頭橋地區，許多村民都面臨著類似的選擇。

2016年12月，中央第二環境保護督察組在滬督察時發現，大量違法違規項目未納入清理范圍，僅奉賢區奉城鎮就有976個木業加工違法違規項目未納入清理整治清單。近日，記者從奉賢區獲悉，這些被“點名”企業已全面完成整改，其中954家被關停，577家已拆除。隨著違法違規項目的拆除，許多村民家中的租客也隨之搬離，但對于房租的損失，大部分村民表示理解和支持。

罰款為主“回潮”嚴重

據范文浩回憶，上世紀90年代初，村里就有人開始興辦家具廠，到了2002年，家具企業的占地面積已超過1萬平方米。和形形色色的家具廠一同繁榮起來的，還有當地的租房市場，許多村民通過出租自家房屋，每年有幾千元到上萬元不等的收入。

“一開始收入提高，大家都挺樂意，但時間一長就發覺不對勁。”范文浩告訴記者，就算關起窗戶，那些家具廠的油漆味也能“鉆”進來；屋外種的菜，經常會蒙上一層白色粉末，都說是廠里飄出來的灰，所以大家都不敢吃，也就沒人再去種了。

低端家具產業犧牲了環境，甚至威脅到當地居民的健康，不能再放任其發展。然而，畢竟一年有不少房租入袋，許多老板又是村里的熟人，因此像范文浩這樣的村民，在取締這些企業的事情上，內心是矛盾的。

和村民相比，當地政府部門整治家具產業并不遲疑，但一度收效甚微。

奉城鎮副鎮長于美杰坦言，由于多年來缺乏有效規范的產業引導，當地家具產業低端無序發展，帶來流動人員激增、環境污染嚴重、產業能級低下等諸多問題，因此在2014年10月至2016年1月，頭橋地區已對無證無照經營、違章建筑、嚴重環境污染、重大安全隱患等四大類問題家具加工經營場所進行集中整治。雖然將3000多家環保違法違規項目清理掉三分之二，但事后“回潮”現象嚴重，沒有逃過中央環保督察的“火眼金睛”。

“以往主要處罰手段是罰款，效果有限。”奉賢區環境監察支隊副隊長李淳表示，2014年那一次集中整治時，奉賢區環保局曾在頭橋地區發現一家家具廠未通過環評就投入生產，事后，按照《建設項目環境保護管理條例》對其作出8萬元的罰款，企業繳納罰款后人去樓空，但不久后，新的違法違規項目又“登堂入室”。像這樣“反復治治反復”的例子，不勝枚舉。

行為處罰加拆掉“殼子”

新《環保法》的實施和上海大規模開展的“五違四必”整治，讓頭橋家具產業的整頓有了更有效的手段。

首先是在經濟處罰的基礎上，對違法違規項目作出行為處罰，限制其“自由”，動彈不得。奉賢區通過發放整改告知單，動員業主主動關停企業，并簽訂關停承諾書；對于在承諾關停日期前未停止生產的違法違規項目，奉賢區依法采取強制切電斷水措施。自中央環保督查開始以來，奉賢區環保局還持續對奉城地區違法木器加工企業實施重點執法，立案查處136戶存在嚴重環保違法行為的木器加工企業，作出行政處罰600余萬元，查封企業7戶。

其次是管住廠房，奉城鎮今年已拆除200萬平方米的違章建筑，其中約六成和木器加工業有關。沒了“殼子”，新的違法違規項目無法落地開花。記者從蔡家橋村了解到，去年年底以來，該村的流動人口從過去的4000多人銳減到600多人，離開的大部分是木器加工業的從業人員。

如今，自己的房子已很難租出去，但范文浩反而釋然了：“無序發展20多年，大家錢賺了不少，現在該補上欠環境的債了！”記者從奉城鎮獲悉，該鎮已開始組織第三方對整治后的土地進行評估，如果各項指標符合相關要求，就復墾，讓老百姓回歸農田；如果達不到農業生產要求，就種植林木，打造生態農村的后花園。